巴巴罗萨的一个下午
A pirate’s heart, a warrior’s pride. No sea too vast, no foe too wide.
—The Redbeard Barbarossa
小约翰在捡了一天马粪之后趴在栏杆上想:这扈从不是人当的,马都骑不上,我要去巴黎上学。
在十四世纪的伊比利亚半岛,没钱就算贵族小孩去巴黎也并不容易。
一个周日下午,在妈妈与几个女男爵的下午茶后(她们总是喜欢在喝茶的时候看小约翰换上整齐的礼服),小约翰蒙面前往教堂后花园揍了一位即将远学的小修士,扒下他的修士服,冒名顶替加入了去巴黎的圣殿骑士团。 不幸的是,在那位小修士的诅咒下,船刚出海就遭遇了海盗。
抢他们的不是普通的海盗,是远近闻名的红胡子,红胡子也不是谁都抢,他最讨厌圣殿骑士团。
在那艘白葡萄干号(一个闻风丧胆的名字)上幸存下来的老厨子回忆,一旦逮到圣殿骑士船,红胡子会让俘虏们玩一种抢椅子的游戏,输了的人跳下甲板,赢的人死法更多样化。
这次轮到了小约翰。
“别杀我!我不是圣殿骑士团!”
“跳,跳,跳” 一旁醉兮兮的海盗们起哄。
“我有钱!”
红胡子撇了他一眼
“你怎么证明?”
小约翰从衣兜里甩出了他的家族戒指到甲板上。
“哟呵,小崽子原来是个老爷!”
“跳,跳,跳,老爷跳!”海盗们更起劲了。
小约翰杵在悬空的木板边缘,虽然手脚被捆住并且晕船,但他坚毅神情仿佛是在自家露台赌气而不是送死。可知一个踉跄他就得去喂鲨鱼了。
红胡子乐了,挥了挥手说:“你先下来。”
“嘘——” 海盗们表达了失望,把最后剩下倒霉蛋们用椅子揍了一顿踹下了海。
小约翰一跳一跳的来到了红胡子跟前。
“我要去巴黎上学。”
红胡子白了一眼,问,”巴黎有什么?”
“有亚里士多德。”
红胡子瞪他一眼,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小约翰脱口而出,“不知...”
红胡子结实的给了他一巴掌,扇的小约翰差点滚到海里去。
“你比圣殿骑士还强盗!”小约翰踉踉跄跄,挣扎的坐起来。几个围观的海盗倒吸一口气。
红胡子倒是笑了,指着小约翰,说“从今天起你跟着我,你会比去巴黎看到的多!”
小约翰在表示拒绝之前彻底的晕了过去。
“我是个天生的海盗。”老约翰加了一嘴。
“红胡子是个天生的外交官。”老厨子补充。
红胡子也没有为难他,说等到小约翰成为了优秀的海盗,他想去哪都没问题。不久小约翰就学会了在海上生活的技巧,迎风不落泪的本领,以及在航行时如杂耍般在主干横杆之间行走自如的本事。这些长处让他成为了一流的瞭望手,盛名一时。
但在成就感之中小约翰偶尔还是会对着星星发呆,不睡觉,想想以太的事情。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红胡子,他在想当海盗王的事情。
二人的友谊始于某个月亮。
“小鬼,你在想什么?”
“我在想亚里士多德.”
“他是你爹?”
“他是个伟大的哲学家,他知道人为什么要思考。”
“因为地球变小了一点,一天的时间变得短了,人的压力变大了, 于是开始思考。”
“亚里士多德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亚里士多德出过海吗?”
“你为什么要做海盗呢?你应该写书。”
“别用肚脐眼看人。”
“那你说你是什么?”
“我是个骑士。”
“那你的马呢?”
“白葡萄干是一匹好马。”
约翰没骑过马,但之后小约翰再坐上横干就想像自己在骑马。他熟练的调整船帆的角度迎合海风的方向仿佛技术高超的骑士,控缰自如。见小约翰学得快,红胡子也倾囊相授。
“因为他,白葡萄干号是亚特兰蒂斯最快的船” 老厨子回忆时不乏骄傲。
海风吹着,船上的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,尿迹涂鸦盖了一层又一层。小约翰变成了不死的约翰。红胡子也有了儿子,当然,儿子是抢来了。
“像我的娃,放心跳下去吧,你的主会原谅我的,这孩子之后每天吃三文鱼喝白兰地!”
好景不长,固执地玛格丽特一世撕毁了她与海盗们的协议,并且派出了强大的军队扫荡比斯开湾,航海的黄金时代暂时告一段落。海军所到之处残骸比船多,死海盗比鱼多。当时有成排的海鸥天天在漂浮的木板堆上发呆,或饶有兴致的一同观赏某艘正在沉没的船,叫它们也不答应,极易猎食。
红胡子投降了,他把儿子交给了他最信任的约翰。
“他的名字叫巴巴罗萨(意大利语,有红色胡子的人),小鬼,带他去突尼斯,把他养大成人。他会成为最伟大的海盗。别了朋友,下次加我会在哥本哈根的城墙上!”
说完,红胡子敲了敲桩子,吩咐厨子随行,剩存的海盗逃命。一切进行的有理有条,在燃烧的金帆里,他被带上了海军的船。这个情景让约翰想像到伊利亚被接走时的样子。
“你还记得伊利亚是被什么东西接走的吗?” 老约翰问我,
“他去见上帝了。” 我没读过圣经,但是老约翰每次都要问我一遍。他嘬了一口白兰地,顾自讲了下去。
“约翰刚满二十二岁,这和他十年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...他已经是个优秀的海盗了。 他想了想亚里士多德,巴黎......最后他想了想红胡子,念叨,‘真是个出色的外交官。’
‘我们会一起成为伟大的海盗,巴巴罗萨。’落日里,年轻的约翰轻吻孩子的前额......”
老厨子已经睡着了,鼻涕挂到了手里的书上。老约翰开始打鼾,一只手垂进了桌上一碟白葡萄干里,回忆的叙述开始含糊断续。
“突尼斯....我们在突尼斯....”
我欠身亲了下老约翰的额头,收走他另一只手里的酒杯。
“你是我最大宝藏,老家伙,少喝点,要起锚了,祝我平安。”